TONGS CHARITY FOUNDATION
湯氏慈善基金會
Reflections from Family
早年的父親
我記得我們的父親是世界第一次大戰後在貧困和落後的中國出生的。我們的鄉下就在廣州市附近的南海縣金溪村,我們兒時因時局的動盪,就只有從我們的父親口中,了解家鄉的事,就只能從他的口中幻想我們的家鄉有多美。同樣可惜的是,也只能從他的口中,聽他闡述最影響他前半生和他最愛的人,就是他已經去世的母親和天隔一方而不能相聚的弟弟。
聽他說,祖父是在他十五歲那年去世的,他和我們的叔叔是由我們的嬤嬤在顛沛流離亂戰不停時代一手帶大。父親常常談起祖母,說她很偉大,做過不少可歌可泣的事,除了帶大父親和叔父,在戰亂的廣州,開創培德求德兩所女子中學,把積蓄錢財,贈衣施食,救活無數飢寒交迫的廣州災民。
記得他談及他第一所學校,是中國還沒有躍變前的書齋內進行。父親早年天資聰敏,英俊瀟灑,從小就不需要花時間在書本上,但成績總是名列前茅,十八歲那年記就拿獎學金考進在當年很稀有的嶺南大學裏唸書,主修的是中國文學,師承熊潤桐,是梁啟超的嫡系徒弟。大學內也被選做了難得的學生會主席,他的能幹和才華,受到學校內外師生們的讚賞,一時無兩。聽他說,他大學時期取得了去日本留學的獎學金,但當年日本侵華,家仇國恨,他撤消了赴日深造的計劃。廣東省政府也派他作省代表訪港,記得他曾提及,他到香港跟當年的港督會面,我們可以想像到當年的他,是多麼雄姿英發,不遜公瑾當年。畢業後他被派到廣東新會一所中學當校長,做了兩年,由於抗戰勝利,離開新會前往香港。
1947年,三叔父考進上海國防醫學院,49年隨校往台灣,59年赴美留學,彼此天隔一方,直至1972年三叔父第一次回港,兄弟才再重逢。
香港年代
香港自鴉片戰爭到1997年,由於國弱,淪為英國的殖民地。由於英國統治的關係,有其政治和歷史的特殊地位,也吸引了國內外的精英來港。父親也隨著大時代的巨輪,來港定居。我記不起父親來港的年份,想是抗戰勝利以後,但他一住就是三十多年,總的來說,在港是他人生創作上最豐富的年代。
在港,他遇上他一直走到人生盡頭的最愛,就是我們的母親。聽媽媽說,她年少多病而輟學,公公就請了年輕有為的父親作她的補習老師,師生戀就攸然而生。父親跟母親是在1947年結婚的,兩年後生了我們的大哥,之後差不多每兩年生一個孩子,最後的是六妹。大哥和二哥中間還有一個女的,不幸早年迗折。
來港初,父親跟馮秉芬兩度創辦中學,幾年後因學生不夠而倒閉,輾轉後加入救恩書院當中文中史老師,一直到1976年赴美定居為止。 1950年間,父親和他的好友劉伯端,廖恩燾,王韶生,張紉詩,曾希潁等共設堅社。又周懷璋,傅子餘,陳一峯等,每週聚首,呤詩作對,共創詩詞幾百首,是他一生詩詞創作旅程顛峰年代。那些年,是動盪中的中國唯一的詩詞創作團體。中國文學界,尤是香港大學和香港中文大學,對這個年代創作和貢獻收集多方面的記錄,對我們父親有高度評價,在網上找到的資料很多。
在這個戰後復生朝氣勃勃的年代,父親也醉心於書畫創作,1960年前後創立了思海樓,開了他個人在香港第一個書畫展覽,他寫得一手好字,特別精通隸書和草書,有當今嶺南書法第一家之稱。現在網上可以買到拍賣行買賣父親的字畫,十年前三弟在中文大學博物館看見父親的對聯,在香港的文化博物館看見父親的字。父親在書畫成就,可見一斑。
父親同樣愛好中國歷史和史書。大概60年末吧,父親每天都忙於編寫中學用的中國歷史教科書,一共有十多冊。他所用的參考書,包括二十四史,清史稿,漢書,等等, 我們家裡的面積,就屯放了父親的歷史書。當離開香港赴美時,他很捨不得家裡的書本。到了美國後,怎麼辛苦也好,他決定買回失去的歷史書本。往後的日子裡,他還是支支不倦地看書寫文章。這個意志和堅定不移的理念,我們很少見過。
查看父親的成就,網上就有很多描述。以下是其一: “湯定華,名啟亮,一字文冰, 1918年農曆10月生,廣東南海縣人。湯氏家學淵源深厚,於詩,詞,書,畫,古文皆有所承。生平從事文化工作,歷任香港大專,中學文史。。。”
父親的退休生活
父親是1976年移民來加州的, 來美初期,他以為安頓家庭之後,可以回港繼續教書。殊不知家庭環境不許他做這個決定,就一直居住至今。父親來美早期,努力尋找他專長的工作,無奈70年代的中國還沒有強大,一般美國人對中國文化也不了解。父親大部分時間是閒著,但有時也到處講學,討論和教授中國書畫,1979年他被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邀請去演講,之後加州大學戴唯思分校請他教學,他也在家裡授課,斷斷續續的做了多年。早期他常在香港星島日報發表文章,講述他在美國的所見所聞,不乏廣大讀者愛好,常常受到讀者來信問問題。七十歲後的父親閒來勤於字畫,送給親朋戚友,索書畫的人源源不絕,直至九十歲後才停下來。
父親對家庭十分重視,常常跑到住在三藩市和聖荷茜地區的妹妹美慈和淑慈家裡,幫他們照顧幼小,孫爺們的感情到今一直保持良好。
父親對中國有濃厚的感情,常常掛在口邊要回祖國養老,可惜的是,我們幾兄弟並無本事,沒能替他老人家如願。
父親的世界觀
父親是個原原本本的熱血中華兒女,強烈的愛國愛家,對國對家可以作絕對的犧牲。父親對世界歷史,尤其是中國歷史認識頗深,隨時隨地可以講中國各朝代的人物和歷史故事,對歷朝年代的傳統歷史解釋常有挑戰性的提問。除了歷史外,父親對世界的發展也是十分關注的。他很了解農業到工業革命,與及美國科技帶起之經濟壟斷,常常和我們討論,我們都覺得他對世界情形是深深領悟的。多年來三叔父和他遍遊世界各地,他閱歷豐富,對世界大小事,無一不關心。奇怪的是,有些事情他好像能預知未來,凖確地預測美國政府一些政策的後果。
父親六十歲壽辰寫給我們兄弟姐妹的“崇昌堂家內閱讀文件”𥚃有這樣寫道:我們的家,由於國內政治不定,移居香港,香港是英國人的殖民地,一切的統治形式和教育,脫不了殖民地特色,因此,生長在香港的您們,缺乏了中國的教育,這是一件十分不得已的事情,也是我內心十分遺憾的事情。我們中國人,百年來,受盡痛苦,恥辱,每一個中國人,都渴望中國出現統一,強大,富裕的時代。
在另一段他這樣寫: 我先說我來美的目的,我來美是經過長期的考慮。第一為了國,第二為了家。我住在香港,很難說話,香港的政治環境是複雜的,我也沒有好的話說。因此,我想,我以住在美國的地位,找機會向國家提出問題,一是主張國民黨與共產黨和解合作,使國家重歸統一。我會把不統一而使人民無限苦痛的情形訴說出來。二是把我的和所聞的意見,向國家一一條陳,使國家向和平繁榮安定的方向走去。這是我立心跑到美國的心事,以我的文章,不由國共兩黨不看的,我自信我很有影響力。
父親對我們的兄弟姐妹間的團結,最為擔心。他在六十歲壽辰“崇昌堂家內閱讀文件”這樣寫道:我和三叔,是同骨肉,是同一個偉大母親所生的。我們母親為了我兄弟二人,流盡不少淚,挨盡不少苦,費盡不少精神,耗盡不少心力。因此,您們兄弟姐妹,雖不同體,卻同一骨肉,您們要互相愛護,互相協助,互相勉勵,互相關懷,同心同力去做人。同樣,也識得愛我和愛三叔,沒有三叔,就沒有我們這一家,有時有些不如意的事,一家之內是免不了的,但沒有阻礙我們的愛心,我們要湯家每一個人都快樂! 天下間最美好的快樂事情,都經過等待而至的。
湯復基
父親對我們的期待
父親一直對我們有很大的期望。年輕的時候希望我們成材,努力讀好書本,堅持我們最少有大學本科的培育,這也是他移民的主要目的,因為美國的大學教育比其他地方好。為了我們多一點對中國的了解,在我們年幼的時候,就已經要求我們背誦唐詩三百首,論語,三字經等,我們小學的時候已經比同班的同學更了解中國文學。幼小的時候,他也規定我們看看祖國的電影,不停灌輸中國知識給我們,祇是我們年少無知,不明白父親的用心良苦。